二 上路

美国商务部1994年对中国生产的锻造手动工具实施反倾销措施，之后每年都对出口和生产涉案产品的中国企业实施年度审核，并有针对性的重点核查部分被审核企业。锻造手动工具包括锤子、斧子、镐头、撬杠，分别有四个不同的税率。 1998年美国商务部官员对中国的福建省机械进出口公司、山东省机械进出口公司、辽宁省机械进出口公司、山东日照五金制造工厂、山东华荣机械制造有限公司、以及临沂锻造厂六家企业进行第二次反倾销程序中的实地核查。

飞机抵达福州的时间已经是傍晚时分，我和美国律师被福建机械的领导视作贵宾接到下榻的宾馆。中国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好客，入住宾馆后受到福建机械领导的热情款待。接风洗尘的宴会在友好热烈的气氛中推杯换盏，虽然我有几分忐忑，但很快就融入到谈友谊，讲酒文化，论地方特色等系列交流中。

第一次到福州，我很兴奋，也很紧张。兴奋的是第一次来到福州，南方气候之热烈如同公司领导的对我们的欢迎态度，而且，第一次他们称我为律师，尽管我一再解释我不是律师，他们依然如此。个人不免也有几分小得意，因为本人在单位曾被称谓“翻译”、“老师”、“老板”、“总”，头一次被称“律师”。可能也正因为如此，我感到紧张，毕竟这是我的第一次，说实在的，我根本不知道这次来干什么，帮什么忙，心里真没底。

终于到了我和美国律师单独交流的时间了，我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们这次来准备什么工作。美国律师很快从房间里给我拿来一摞文件，A4纸打印的文件，共4本，大概400多页。美国律师告诉我，这就是反倾销答卷，明天按照答卷内容逐项准备，后天开始，美国商务部一行三人来公司就此答卷核查，时间是三天。

将答卷拿回房间已经是晚上10点了，我满怀信心地给自己准备了一杯茶，开始预览文件。如果是现在，这些答卷内容我可以两个小时内通览全卷并可以画出重点，列出问题。但问题是这是第一次。就是这个第一次，我整夜未眠。借助词典，我似乎看明白了答卷的英文，但是具体什么含义，我真的无可奉告。几乎整个晚上我没有动地方，当然茶也没有动一口。

脑子里乱糟糟的，本子上密密麻麻的记录了上百个问题。看似以前明白的部分概念，和该答卷有很大的不同。公司组织结构、法律结构、财务结构、政府关系、分别税率权……  特别是许许多多的构成成本和构成价格，销售成本根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成本概念。可以说，这一晚是我整个人生中脑细胞消耗造成大脑缺氧最严重的一次经历。当然，最后一本没有看完，电话就响了，早餐！出发！

第二天的工作我都在高度紧张中度过的。幸运的是，福建机械公司已经是第二次接触反倾销了，公司的员工比我更明白些。我帮助做了许多翻译，说实在话，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是他们与律师之间都能理解领会。这也是我唯一感到稍稍有些安慰的地方。

在经历了一整天的工作之后，我似乎找到一些感觉。原来，这些答卷的内容都是美国律师通过传真或者电子邮件的形式向公司了解，之后用律师的语言，按照规定的格式书面递交给美国商务部的。美国律师需要对已经回答的问题进行逐条确认，并准备好书面的证明文件。

当然，后来我终于明白了，福建机械是一家出口公司，还有自己的加工工厂。反倾销应诉的形式是出口公司+生产工厂，公司需要回答解决的问题是是否为独立经营的不受政府或者其它公司控制的公司，即是否有资格拥有分别税率权。另外需要逐笔报告销售涉案产品的价格和发生销售的全部成本，而这些成本很多是间接成本或者叫构成成本。

总结起来非常简单，但完成这样的一个完整过程，需要巨大的工作量。随后美国商务部的官员核查过程更加验证了我的理解，虽然我的理解没有那么完整。

商务部官员有两位，还有一位是从广州领事馆请来的翻译。商务部官员明确表明观点：1）他们是代表美国政府；2）核查可以从多角度或者各种方式验证公司递交的答卷的准确性和可信性；3）全部资料现场翻译，由他们聘请的翻译执行；4）全部文件的复印件与原件相符，起诉商、应诉商和商务部所持的材料一致。三天的核查，这些官员非常认真，审验的态度完全是怀疑一切，审验的方式也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他们甚至要求公司职员打开自己的抽屉，从中寻找追踪线索，以达到所谓的完整性测试。

核查有惊无险，商务部没有发现比较严重的不符点，分别税率权通过，报告的销售数据真实可信。感谢上帝！不，应该是感谢福建机械的领导和业务员，他们付出了非常艰辛的劳动，也给我上了一堂生动的反倾销实战课。这为我反倾销理论和实践奠定了入门基础，也为我后续参与几家进出口公司的核查准备找到了方向，更为我以后的反倾销应诉服务树立了信心。

再见了，福州！再见了，福建机械的朋友们！

接下来的核查分别在青岛、大连、临沂、日照、淄博等地进行，有了福建省机械进出口公司的经历，山东省和辽宁省机械进出口公司的核查相对顺利。然而在工厂核查中，特别是在临沂锻造厂核查中出现了一些问题。主要问题是：工厂的管理不像进出口公司那样严谨，生产记录和财务账目不完整或者不完善，美国律师完成首次答卷前与工厂进行沟通有误解，造成向美国商务部报告的生产数据和实际情况不匹配的情况。当然美国商务部核查官员好像很高兴发现这些不符点，比如：漏报包装物，产成品重量有差异等。尽管本次核查中这些小小的瑕疵并没有对最终的税率产生很大的影响，仍然这些失误或者教训始终提醒着我们，反倾销是件极其认真的事情，不能有半点马虎。

通过3周的接触和交流，我感到有很多知识需要学习，休姆律师也更加肯定了双方一起合作的必要性。最后，我和休姆律师在北京分手。

另外，本次核查的大部分时间是在山东境内进行的，我深深体会到了山东这个礼仪之乡对客人的重视程度，热情好客，豪爽直率，聪明勤劳，勇敢坚强，反正我把能想起来的最美好的词汇都用上了，这可能也就是为什么我们华美公司在以后的业务发展中，主打山东市场，为山东企业做出了应有的贡献，山东也成为我们华美公司最多最好的朋友的原因吧。

在华美成立20周年之际，衷心祝愿山东人民幸福健康，山东企业蓬勃兴旺，山东客户事业有成！

    <待续>